第二章 獵物

　　酒吧在市中區(qū)一個老巷子里。 　　酒吧名字純黑色正楷書寫，門牌繞著小星星彩燈。 　　玉和這座城市，夏季差不多八點半才天黑，現(xiàn)在七點，太陽還未下山，酒吧燈光并未打開。 　　不仔細看，根本注意不到這里還有一家酒吧。 　　——買醉。 　　許之夏站在門口，仰頭看著這兩個字。 　　對那幅畫的記憶已經(jīng)不清晰了，畢竟是十年前，而且還只是一個繪畫相關(guān)的練習作業(yè)而已。 　　那幅畫里有個酒吧，叫‘買醉’。 　　這點，她記得很清楚。 　　因為，是她取的名。 　　現(xiàn)在，真的有一家叫‘買醉’的酒吧，就在她面前。 　　蔡小敏挽著許之夏的手臂晃了兩下，把許之夏思緒拉回來。 　　蔡小敏歪著腦袋：“這酒吧名字是不是挺有意思？” 　　許之夏收回目光，點頭微笑：“嗯?！?　　兩人往酒吧里走。 　　門口一個黃頭發(fā)的黑衣男把許之夏攔下，語氣強硬：“身份證！” 　　許之夏稍愣，掏出身份證遞給黃頭發(fā)檢查。 　　黃頭發(fā)看一眼身份證，又看一眼許之夏，確認本人后，放行。 　　‘買醉’門面很小，進去后卻別有洞天。 　　五色搖曳的燈光，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。 　　蔡小敏要稍微貼近許之夏耳朵才能交流：“正規(guī)酒吧，可能以為你未成年，所以查一下身份證，沒事！” 　　許之夏鵝蛋小臉就巴掌寬，眼型圓，眼球黑黝黝，鼻子小巧圓翹，唇瓣飽滿，不說話時唇型也是圓圓的。 　　長得稚氣，顯小。 　　個子也小，身高勉強湊160cm。 　　當年被那人逼著早晚喝牛奶、運動，也沒再竄一竄。 　　對于蔡小敏的安撫話，許之夏文靜點頭：“嗯?！?　　她這乖順無害的模樣，仿佛招一招手就能跟人走。 　　蔡小敏覺得，真不怪別人懷疑她未成年，畢竟現(xiàn)在的高中生脫掉校服后，打扮得那叫一個生猛。 　　也是見怪不怪了。 　　玉和有獨特的‘夜文化’，特別是在夏季。 　　火鍋店、燒烤攤、酒吧等等，凌晨也是熱鬧非凡。 　　此時算早，大廳里客人并不多，兩個臨近的卡臺坐著展館的同事。 　　簡單介紹后，蔡小敏和許之夏落座。 　　桌上有冰桶，放著酒。 　　還有各式各樣的小吃、甜點。 　　許之夏不喝酒，身前擺著一杯柳丁汁。 　　她聽大家聊天，看大家玩游戲，不怎么參與，偶爾掃一眼四周。 　　吧臺人流最多，那里有個長相可愛的調(diào)酒師，似乎和酒吧很多客人熟絡(luò)。 　　許之夏正拿著一根紅薯條啃，被蔡小敏撞了一下胳膊。 　　許之夏疑惑地側(cè)頭：“怎么了？” 　　蔡小敏蹙眉，虛著眼睛看著大廳右上方：“那邊有個男人一直盯著你，好奇怪！” 　　許之夏順著蔡小敏視線看過去。 　　下一秒，蔡小敏癟了一下嘴：“走了！” 　　許之夏沒看見什么奇怪的人，收回視線。 　　黎書殷因為有事，姍姍來遲。 　　大家站起身跟他打招呼。 　　黎書殷先在另一桌坐了一會兒，然后坐到許之夏身邊。 　　他微微湊近許之夏耳朵，有些意外：“沒想到你會來。” 　　許之夏禮貌性笑了一下回應。 　　黎書殷又說：“剛得到消息，下周余青峰余先生要來玉和，你看要不要我安排你們見一面？” 　　余青峰是當今國畫屆的泰斗，也是許之夏的偶像。 　　許之夏驚喜，難掩激動，微微湊近黎書殷道謝：“那麻煩您了?！?　　黎書殷微點頭，嘴角勾起幅度：“你看下周三，還是周四有時間？” 　　許之夏不假思索：“周三。” 　　黎書殷：“下周三在城南有個私人聚會，余老師也在，到時候我?guī)氵^去?！?　　許之夏不自知地笑成一朵花，拿起身前的柳丁汁，敬一杯：“謝謝您，黎先生。” 　　兩人碰杯后，繼續(xù)聊天。 　　從余青峰聊到許之夏的個人畫展，礙著音樂聲，兩人一來一去咬耳朵。 　　這畫面落入眼底，實屬曖昧。 　　不知不覺，周遭的同事都往里坐，給兩人留下一個特別的專屬區(qū)域。 　　震動人心臟的重金屬音樂戛然停下，舞臺站上一只樂隊，正在調(diào)音。 　　一個酒吧服務(wù)員站到卡臺前，打斷黎書殷和許之夏的交談：“許小姐，今天你們這兩臺的所有消費，掛我們老板賬上?！?　　服務(wù)員的話，在音樂聲停下后，足夠大家聽見。 　　八卦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投到許之夏身上，許之夏是愣的。 　　黎書殷湊近了些：“之夏，認識嗎？” 　　許之夏一動不動。 　　服務(wù)員手指摁著耳朵上的耳機，像是在聽什么。 　　兩秒后，服務(wù)員笑著對許之夏做了個‘請’：“許小姐，我們老板在那邊，請您過去?！?　　旋轉(zhuǎn)燈光中，許之夏卷翹的睫毛微微煽動，接著，她垂下頭，機械地搖了兩下：“我不認識你們老板?！?　　說完，她撈起柳丁汁，猛喝一口。 　　“咳——”許是喝得急，許之夏沒形象的嗆了一口。 　　同事紛紛遞上紙巾。 　　許之夏接過蔡小敏遞來的紙巾捂著嘴，站起身：“抱歉，我去趟洗手間?！?　　不等任何回應，她側(cè)身走出卡臺，直接往洗手間標識小跑去。 　　穿過主廳，幾米的橘色燈光走廊，盡頭，就是洗手間。 　　許之夏看了一眼勾勒金線的黑色木門，上面有個‘高跟鞋’標記。 　　她推門進去，俯在洗手臺前，立刻擰開水龍頭，捧起涼水澆在自己臉上。 　　買醉… 　　老板… 　　是他嗎？ 　　真的是他嗎？ 　　掛賬… 　　請她過去…… 　　不對！ 　　不對??！ 　　如果是他，他怎么可能想和她再有聯(lián)系，再相見。 　　他明明不要她！ 　　他不要她！！ 　　許之夏壓抑內(nèi)心的情愫，復雜地否認，又捧起水澆在自己臉上，企圖冷靜。 　　好一會兒，水龍頭緩慢擰緊，水珠順著流暢的臉蛋滴滴滑落，砸在臺面上，炸開。 　　許之夏抬頭，在鏡子里看見自己紅紅的眼睛。 　　她撇開小臉，吸吸鼻子，連著抽出兩張紙巾擦拭小臉，又擦拭滿是水漬的臺面。 　　發(fā)絲和衣服領(lǐng)口都打濕了，還好酒吧洗手間配備了吹風機。 　　許之夏收拾好自己，調(diào)整好情緒，她打算回去跟大家打個招呼就離開。 　　她不能再呆在這里了。 　　小手握住冰涼的金屬門把手，勾勒金線的黑色木門拉開，驀然瞥見橙色走廊里一抹高大的身影。 　　男人雙臂環(huán)抱胸前，懶散地靠墻而立。 　　黑色短袖T恤，泥黃色地勤褲，腳上深色工裝靴。 　　身高腿長，體格強健。 　　只是站在那兒，就讓人感覺到從他骨子里滋生的，肆意，妄為。 　　不好惹。 　　不敢惹。 　　聽見開門聲，他側(cè)頭。 　　利落的短寸頭，發(fā)茬又黑又粗，眉眼鋒利，嘴唇削薄，下頜一些若隱若現(xiàn)的胡茬。 　　不修邊幅。 　　深邃的眸，像自然法則中生存的狼，一股銳利的野性。 　　橙色的燈光罩著他，沒溫和他的野性，哪怕一點。 　　此刻，正一瞬不瞬地鎖著她，像是他等待已久的獵物。